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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颗叶王糖/ Day65冰糖】昏星

【代发】原作者: @鹅十八

“求仁而得仁，又何怨。”

01

  王杰希醒来的时候，外头早已经天光大亮了，有几丝调皮的阳光从窗帘缝隙中溜进了卧室。

  “早啊老王，来吃早饭了。”叶修推开门，招呼王杰希起床，没有注意到床上人奇怪的目光，自顾自地把家居服脱下，换上了前几日王杰希给他买的黑衬衣。

  王杰希眨了眨眼，望着走到窗前拉开窗帘的叶修，阳光涌进来的一瞬间，王杰希看清了叶修穿着的黑衬衣，双眼难以自抑地酸涩起来，喉咙也像被一大团棉花堵住。

  王杰希握紧了拳头，他想，怎么会这样啊，他怎么会回到和叶修刚结婚的时候？

  叶修换好衣服，王杰希还死死握着拳头，他上前几步，单膝跪在床上，轻轻打开了王杰希的手。

  “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叶修握住王杰希的肩膀，注视着王杰希。

  王杰希下意识扭过头，不想直视叶修，却被叶修轻轻握住他刚才捏紧了的手，十指交缠。

  叶修用空出的手按住了王杰希的下巴，疑惑地问道：“老王你今天不对劲啊，发生什么事了？”

  王杰希斟酌再三，还是把自己是从未来来到现在的事告诉了叶修，叶修认真听着。

  当听到王杰希说，他们三年后会离婚的事时，叶修摇摇头，以郑重的语气和王杰希说：“不会的，正因为是我和你在一起，所以我绝对不会和你分开。”

  王杰希不置可否，叶修活在当下，不相信往后的事自然是情有可原。

  叶修看了看王杰希，知道自己并没有说服王杰希，他有些无奈，但现在最重要的事并不是谁去说服谁，而是时间上的脱节。

  “既然你说你是从未来回到这里的，那现在的工作你还记得吗？”叶修试探着问。

  王杰希回想了一下，他这时候还是个网络作家，笔名岫夜，这一年主要是他成名作《栖于风中》的连载。

  于是王杰希肯定地点点头，回答叶修：“我记得，是《栖于风中》的连载。”

  “那你的笔名呢？”叶修眼神微动。

  王杰希奇怪地看了看他：“是岫夜，怎么了？”

  “不，没什么事，老王你赶紧换衣服起来吧，耽搁这么一会，早餐都快凉了。”叶修恍然了一瞬，匆匆离开了房间。

  早餐后叶修就去上班了，王杰希是个只要有笔记本，他在哪都可以工作的人，他看了看自己的作品文案和最新的剧情走向，心中大概有个底，开了个新文档，开始写起了新的一章。

  王杰希写完一章，准备再开个文档继续的时候，手机响了起来。

  “老王，该午饭的点了。”叶修含笑的声音透过听筒，传入耳中，听得王杰希的耳朵有些发痒，仿佛有人点燃了蜡烛，烛火摇曳间，冰层微融。

  “嗯，我正准备去弄点吃的。”王杰希揉揉脸，心道叶修果然不管什么时候都能给他带来相当大的影响，可他甘之如饴，如果这一次回到三年前，他和叶修不会走到那山穷水尽的地步，他还是很想和叶修一直走下去的。

  电话那头的叶修不知道王杰希这边的豁然开朗，听王杰希说打算自己弄点吃的，叶修轻笑一声：“你一贯不会按时吃饭，我给你订好了外卖，应该快要到了。”

  王杰希忍不住笑起来，正巧玄关传来门铃声，王杰希同叶修说了一声，便挂断了电话去吃午饭。

  王杰希把外卖盒里的小米南瓜粥倒进家里的碗时，突然想起来了奇怪的事情——这个时候的叶修，怎么会知道自己忙于写稿不按点吃饭呢？

  王杰希垂下眼，看着碗中冒热气的小米南瓜粥，最后决定将这件事忘掉。

  既然决定了要平稳度过这三年，那么首先要明确一个认知：这个时候的叶修是自己笃定的日渐衰老时一起盘核桃的人，而爱侣之间最忌猜疑。

  既已是爱侣，便无须多言。

  他永远笃定叶修担得起自己的这份信任，也相信叶修不会做对自己有弊的事情。

  十二月的气温已是有些冷了，叶修躺在王杰希身旁，将被子往上拉了拉，翻过身，在黑暗中默不作声地看着王杰希熟睡的侧脸，目光贪恋而温柔。

  虽是夜深，叶修却睡不着觉，他忍不住去想，怎么会这样呢？他怎么会就舍得让喜欢了这么多年的王杰希离开自己？

  叶修是在王杰希离开后的某一天，回到高中时候的。

  困意突然上涌，叶修闭上眼，沉沉睡去。

02

  叶修和王杰希的高中时代是怎么样的呢？如果让王杰希形容，就是忙于学业还要抽出空来暗恋叶修，实在是太忙了。

  但高中时候的叶修，还并没有意识到自己喜欢上了王杰希。

  这一点是王杰希和叶修在一起很久后，王杰希才知道的，不过王杰希并不在意这一点，他从来都是往前走的，不会因为已经过去的事耿耿于怀，叶修也不会为往事一直停留。

  这一晚，叶修和王杰希做了同样的梦。

  王杰希已经忘记了，他在高中时曾经用过家里的打印机给叶修印过一封情书，为什么用打印机？因为叶修认识他的字。

  因此，当高中生叶修在晚间放学回家路上给王杰希说自己在桌箱里翻到的情书时，王杰希并没有反应过来这是自己的杰作，毕竟他真实的心态已经不在高中时代。

  “这人文笔还挺好，以后会走上写作的路吧。”叶修瞥了王杰希一眼，把情书叠好，珍重地放在书包的夹层里。

  王杰希对此不置可否：“以后的事，谁知道呢？说不定我和你还有可能在一起？”

  话音刚落，叶修似笑非笑地看了王杰希一眼。

  “我怎么不知道我这么有魅力？本校著名高岭之花也对我图谋不轨。”

  作为成年人的王杰希心道何止图谋不轨，我很早就意识到喜欢你了，但是成年人王杰希不会这么对梦里还是个高中生的叶修说。

  王杰希不痛不痒地反驳叶修：“你当然没这么有魅力，所以别想了，高考重要。”

  叶修摸摸鼻子，笑得像只不怀好意的狐狸：“好好，高考重要，不能早恋。”

  梦里的第二天，早自习前叶修给了王杰希一个保温杯。

  王杰希拿着保温杯，问叶修：“你什么时候有了个枸杞泡水的老年人人设？”

  叶修失笑：“这不是枸杞泡水，你尝尝就知道了。”于是王杰希就拧开瓶盖，喝了一口。

  尝到清甜的味道，王杰希愣了一下，扭头看向叶修：“冰糖雪梨？”

  叶修点点头：“你昨晚上有点咳嗽，我妈特地给你煮的。”其实并不是，是他设好了电饭煲的定时，来学校前装了一整杯。

  王杰希若有所思地看了叶修一眼，扭头看起课本。

  闹钟响起的时候，王杰希还沉浸在梦里的回忆，腰间却传来温热的触感，叶修从后面抱住他，蹭了蹭王杰希的后背。

  “我梦到我们高中的事了，你那个时候总因为雾霾咳嗽，你每次咳嗽严重了，吃药也没用，我就煮冰糖雪梨汤，带去学校。”

  “是你煮的啊，那时候还老跟我说是阿姨煮的。”王杰希拍了拍肩膀边的脑袋。

  其实雪梨汤也没什么用，但只要是叶修给的，他都会照单全收。

03

  王杰希数着日子过，时间却并不会为了谁留下，两个人相敬如宾地过着，一转眼就快要到年关。

  王杰希写完一章，从书柜上拿出日历，翻到来年二月，拿着水性笔在元宵那一天画了个圈，两个人的结婚纪念日并不按阳历过，因着结婚登记那一天正巧是元宵，他们就记在了元宵。

  “大眼在干嘛呢，哟，咱俩结婚都快要一年了啊。”叶修敲门进来，看到了王杰希手里的东西，感叹一声。

  王杰希嗯了一声，随手把日历放在书桌上，抬头看向叶修：“今年是先去哪边？”

  叶修摸摸下巴，想了想，给出回答：“先去看看叶秋他们吧。”

  “爸妈昨天打过电话给我，让我俩都要参加叶秋婚礼。”王杰希忽地想起一件事，又开口说道。

  “嗨，那就去呗，多久来着？”叶修说着话，把王杰希轻轻推倒在柔软的羊毛地毯上，自己则蹲下身有一搭没一搭地摸着王杰希微长的额发。

  王杰希瞪叶修一眼，没好气地回答：“阳历三月二十九号。”

  “大眼到时候会不会给我未来弟妹包个红包吗？”叶修戏谑地问，眼含笑意。

  王杰希懒得和这没个正形的家伙再说，却被按住了脑袋，仰躺在地毯上，抱住压在自己身上的叶修。

  叶修趴在王杰希身上，把王杰希的额发朝后边抹去，露出光洁的额头，在身下人的耳边低笑着说：“大眼，你是真好啊。”

  王杰希脑中回响着那一声低笑，意识被叶修挑起的火一把烧了个干净。

  天边的晚霞渐渐稀薄，王杰希坐在高楼天台的边上，遥遥望着天边的星子，富有“魔术师”盛名的作家的想法也非是一般人可懂，正如此刻，王杰希正面对着夜晚的天空，背对着城市夜间的霓虹灯光，双臂展开，掉下了高楼。

  耳边传来飒飒风声，王杰希睁开眼，我飞起来了，我自由了。

  而后是重物落入水中的声响，王杰希的鼻腔里涌入水，他睁着眼，维持着一个双脚朝上而头颅向下的姿态，水里很黑，他看不清楚任何东西，但他清楚意识到，有温暖而又柔软的东西环住了他。

  那东西有他熟悉的气息，于是王杰希放任自己陷入黑暗，哪怕带来的是苦难，他也满足。

  王杰希再睁开眼时，发现自己站在一湖泊边上的草间，湖泊的水是蓝绿的，一眼便能望到湖底，像一块温润的翡翠，天上点点碎芒，眼前景色堪称美不胜收。

  王杰希欣赏够了美景，正思索自己在哪里的时候，天边划过一颗流星，有巨物落入湖泊，风声和地面破裂的声音在王杰希耳畔炸开。

  “老王，我在这里，一直都在你身边。”不知名的男声伴随着各种嘈杂的声音传入王杰希的耳朵，他循着声音而去，有人背对着明朗月色，将他轻轻抱住，于是所有嘈杂都退去，月色仍旧明朗，王杰希听到莺啼，此时此刻即是草长莺飞。

  王杰希醒来已经是第二天早上了，他看了看身上的痕迹，朝叶修瞪了一眼，叶修摸摸鼻子，笑了笑：“大眼，别生气嘛，我昨天只是忘了今天要买年货了。”

  所幸是寒冬，各人都穿得厚，大家都行色匆匆，没有人会去多关注王杰希的穿着。

  王杰希懒懒地靠坐在床头，闻言，冷冷看了眼罪魁祸首：“你忘了？你昨天怎么没忘记把我放开？”

  “哎哎，这可不能乱开玩笑的！”叶修正了正神色，严肃说道。

  “既然这样，你自己出去买，或者是明天一起去买，今天我不去了。”王杰希懒得理他，被子一卷就躺下要继续睡觉。

  叶修自知理亏，抱着王杰希又给他揉了会腰和腿，等王杰希睡熟后才轻轻关上门出去。

04

  倘若一个人一生定会有后悔的事，叶修很想大言不惭地说自己从未有过后悔的事，但世事总有十之八九不如心。

  而叶修最不如心的是，他没能在王杰希和他的感情走到山穷水尽时挽留一下，但总是阴错阳差，将想要挽留的人推得更远。

  那时离婚后王杰希去了国外散心，却因为突来的地震，成了一把飞灰，叶修参加完葬礼后便成了个心结，直至某一日，叶修听说了一项新科技需要志愿者。新科技可使人回到过往，但现今的身体却会消亡。叶修毫不犹豫地做了这科技的志愿者，任苏沐橙和方士谦怎么劝他，都没能把叶修这头倔驴扯回该走的路途。

  他回到了高中时代，考上大学后同王杰希告了白，恋爱两年后便领证结婚，两小无猜的前半生让他们对对方十分了解，日子一天天地过着，平稳而温柔。

  元宵那一日，叶修和王杰希去了庙会。

  王杰希畏寒，把围巾拢了拢，遮住了自己的下巴和嘴，双手接过叶修递过来的一杯热茶，将温热的杯子贴在冻得有些发白的脸上。

  “这位游客，请等一下，贫道云游已久，自认也算是有些能力，想为您卜一卦。”有穿着道袍的人拦住了叶修，态度倒也算得上是有礼。

  人潮拥挤，这一打岔，王杰希就被人海拥着看不着叶修了。

  等到王杰希再找到叶修时，有些好奇：“叶修，那道长找你说了什么啊？”

  叶修笑了笑：“他说我一生安稳，无病无灾，我们继续逛庙会吧。”

  身着道袍的人看向叶修离开的方向，回想起方才的对话。

  他为那人卜了一卦，劝那人不要勉强求得本得不到的结果。

  那人却说：“道长，古语中有一句话讲得不错，‘求仁而得仁，又何怨。’”还顿了下，才继续说，“我既已经满足了，便也没有继续强求，也无所怨。”

  “现今，我只愿活在当下，陪着他老年时一起遛遛鸟、盘盘核桃，便是求仁得仁，再无所求。”

End